父亲的酒情结

父亲在世时,喜好喝酒。据他所言,十二岁开始饮酒。他活到七十三岁,一生饮了六十一年酒。其中不乏凄风苦雨、明月清风;也不乏飘然若仙的风雅和烂醉如泥的窘态。他把人生浓缩在一个酒字中,为自己编写了一个远离现实的童话,在那个政治运动频繁的年代,也不失为一件难得之事。

父亲的童年家境富裕,喜爱喝点小酒的爷爷开着米行,每天饭桌上总是放着酒。父亲十二岁那年,爷爷允许他喝酒。从此,酒成为父亲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可割舍。

解放后,父亲分配到乡下教书。乡下可比不上城里那样闹热,一到晚上就显得特别的静,静得连那孤独也会发出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父亲开始以酒为伴,酒量从此与日俱增,在乡里还有了点名气。

“四清”运动,父亲成了说不清的对象。他因饮酒挪用了学生缴的学费,无法过关。母亲只好把结婚时留下的几件舍不得穿的好衣服和一床真丝被面卖了赔偿,才幸免于难。

“文革”期间酒要凭票供应,这也没有难倒父亲。他的人缘特好,只要酒瘾一发作,就到场镇上转悠转悠,回来时总会拎着酒。只不过那里没有什么好酒,幸好父亲不太讲究,只要是酒,他都痛快畅饮。什么甘蔗皮酒、红苕酒、包谷酒,的也就是高粱酒了。

父亲酒友不少,他如果在场镇上的小饭馆独自坐下喝上一杯,不足半小时工夫,就会有五六个酒友加盟。穷人不穷酒,来的都是客,喝!喝酒的人都能劝酒,并且都是实实在在地劝。喝酒的人其实不是喝酒,只是想要那种喝酒时热闹的气氛,这或许就是饮酒人的乐趣吧。

在那些酒友中,与父亲称得上酒中知己的要数那位中学校长了,他们有好菜饮酒,无好菜只要一盘花生米也要饮酒;有话说饮酒,无话可说也要饮酒;大白天饮酒,子夜时分还要饮酒。据说他们曾躺在床上,用蒸馏水瓶子装着老白干,你用脚把酒瓶蹬过来我喝,我用脚把酒瓶蹬过来你喝,大有李白当年流杯池中的那种潇洒。

父亲晚年不胜酒力,因肺气肿大败了酒兴,情绪好时还能饮上一小杯,基本不再饮酒了。但他却难以割舍对酒的那份爱,每次酒瘾上来,他就拿出一瓶酒闻一闻,陶醉一番。此时,父亲仿佛又有了当年饮酒时的那种威风和飘逸。

父亲病逝火化的那个上午,遇上一老乡,他问:这就是那个“向酒罐”吗?难怪酒气这么大,喝酒的人烧成灰都是香的。父亲下葬时,我特地买了一瓶老白干放入他的墓穴,让酒与他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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