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是丘陵地带,日照充足,田地排水好,因而这里也是瓜果之乡,从春天开始,先是樱桃和草莓,再接下来是杏子和李子,然后就是葡萄、苹果和梨,压轴的自然是柿子。红黄蓝绿紫都有了,很是热闹。每到孩子放暑假的时候,也是果香诱人的时候。七八月间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多年前老家的房子刚刚盖好就向别人讨来了几棵葡萄树栽上。于是这些年暑假便有了一层乐趣。
从葡萄树发出嫩嫩的芽儿开始,儿子总会问:“妈妈,什么时候葡萄熟啊?”“放假了就熟了。”于是我们巴望放假。开了不起眼的小花了,长成“绿珍珠”了,看着看着葡萄透灵起来了,于是每天我们就像捉贼般盯着那些一串串诱人的葡萄,看哪一粒葡萄先红起来。别人家栽葡萄是成串的剪下来,而我们家是一粒一粒地摘。因为等不及整串全红,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先吃为快了。每天,孩子都会欣喜地告诉我,又有葡萄红了,然后把那首先红的一粒葡萄摘下来,也不洗,剥开皮,用手一挤,晶莹剔透的葡萄就到了两个馋猫的肚子里。那种情景想想就是一种幸福:孩子把葡萄喂到我嘴里,我把葡萄送到他嘴边,两个人在架下,弯着腰,找寻那份简单的快乐。因为在自家门前,避风,水、肥、阳光又充足,又不打农药,所以我们是早吃到“绿色无公害”葡萄的。等到大田的葡萄成熟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腻了,架上会看到一些光秃秃的葡萄梗,有人看见很奇怪,就问:“这小鸟可吃得真巧,只剩下葡萄梗了”.我们就捂着嘴偷着笑。
看着浓密的葡萄叶下那一串串葡萄都红了的时候,我就想起来做酒了。从古至今,酒是人们的爱物,也因此就成了诗人笔下的常客。每逢做葡萄酒的时候常常会想起这首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那种酣畅淋漓、豪放不羁的情感深深感染了我,用醉卧来面对残酷的战争,又是何等的豪迈之情!葡萄美酒染红了一颗炽热的心,人生至于此,又是何等的境界。
我们在架下快乐地寻找着葡萄,风儿轻轻地吹着,孩子在旁边雀跃,生活像葡萄般发出诱人的紫色。经过清洗之后,如珠玉似的葡萄就被我洒上糖,装进坛子,也装满了我的期待。当月亮是一年中圆的时候,我的酒也酿好了。红红的液体清澈透明,抿上一小口,柔软如缎子,缠绵如月光,没有白酒的辛辣,微带着甜味,却有神秘的诱人酒香。举杯邀明月,让人不免感叹生活的美好。记得有一年贪酒,喝了一茶杯之后觉得没什么,就又喝了一杯,然后说着话就晕了,把酒都吐出来了,折腾了半夜,第二天胃还很难受。看来我是不能体验诗人的豪爽,只能做个孔老夫子眼中的“小女子”了。
记得年做酒还闹出了点笑话。因为是头一次,没经验,只是听别人讲,并没有实践过,我把糖和葡萄按比例淹好就用大饮料瓶装起来了,把盖子拧紧放起来。过了几天发现瓶子都涨起来了,瓶子硬邦邦的,似乎快爆炸的样子。里面很多泡沫,还冒着气泡,葡萄皮和青色的果肉也飘在上面。一定是葡萄发酵了,这可怎么办呢?我把盖子打开看看吧。不打不要紧,还没等我完全打开盖子,“通”的一声响把我吓懵了,再一看,瓶里只剩下盖底的一点酒,而大部分的酒都冲了出来,溅了我一身,连两三米远的墙上都是酒和渣滓。我惊魂未定,不知所措。还有好几瓶呢?难道都会冲天而起,灰飞烟灭,让我的希望落空?我的美酒梦不会就这样成为泡影了吧?还是要冷静。等冷静下来一想,原来是发酵后产生的气体捣的鬼,我得慢慢让他们溜出来,不能让他们激动。于是我慢慢拧开盖子,一点点放气,终于化险为夷。此后,我天天给他们“放风”,直到我的美酒做成。真是好事多磨。
去年因为给老家装修,打算在老家长住,所以忙得没做葡萄酒,有些遗憾。现在闲下来了,又想起了它,想起了那一次醉酒。今天我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把满满一大桶的葡萄做上了酒,就等着不久的将来酒香四溢呢。有时候烦了累了的时候,觉得生活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其实,我们能够制造浪漫,和所爱的人,暂时把柴米油盐放到一边,倒上一杯红红的葡萄酒,坐下来,静静地品味着酒香,品味生活的甜蜜……
生活如葡萄,会有起初青果的酸涩,会有一点一滴的品尝的快乐和期待,也会有熟透了的甜美,还会有醉到心底的酒香。
种下希望的树,就有望收获甜美。把对生活的热情像做酒一样慢慢地释放出来,是人生的一种至高境界。而不是一下子冲出来,落入尘埃中再也没有了热情,再也收不起来,那将是一种悲哀。一点一滴地积累,一点一滴地释放,在生活的深处,你才会品尝到酝酿已久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