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女人的酒

女人要是从来没有过酒的浇润,永远清醒地面对,这怎不令人同情?!在满屋子浮漾的酒气里,就杯底的一湾暗红喝一晚上,醉了屋顶下所有的人,清醒了自己。故,喝酒,是从吧台后面琳琅的酒中寻找自己的那一种,然后轻易再不端别的杯子。

每一次在灯光昏暗的“拉斯维加斯”酒吧里,看到那个有着波浪长发与风情万种之唇的女人,慢慢坐上了吧台边的高脚凳,沙哑了声线对相熟的侍者说:要一杯龙舌兰。我的心就不由得颤动起来——绝美的酒。女人要是从没有过酒的浇润,从来都抵挡和拒绝酒,永远清醒地面对,这怎不令人同情?!我打心眼里不喜欢。

女人爱上酒吧,绝不是为了酒,但一定要有酒,因为那种手持高脚杯的姿态就是一道风景。就像女人吸烟,多少有那么点不同寻常。而这份稍稍的另类,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或是饭桌上,都不如在酒吧来得够味。

酒吧饮酒的女人,如果不是为情而醉,那可能是什么都不为,只是找一种感觉而已,因此更容易保持住女人特有的矜持可爱。所以男人更喜欢约女人去酒吧,只是试图从女孩不经意的神态中捕捉一点记忆中美女醉酒的风韵。

而女人即使是在酒吧里醉了,也不会像在饭桌上醉酒一样有失风雅,更不可能产生要顺着手电筒光爬上天的那醉。作为女人,我知道去酒吧饮醉是女人的另一种感觉。因为女人醉酒,非但没有令人生厌的可能,反而多了几分平日难见的绰约风情。

贵妃醉后,艳若桃花。想来美人一醉,万种风情尽显无遗。平常时候,要注意这个,留心那个,三从四德,一样也不能片刻忘怀。而醉后却大不相同。少有人和醉后的人一般见识,因此即便稍有出格,自然也没人追究。通常女人放下所有的虚饰和顾虑后,表现出来的一面是自然动人。于是,美人醉后,便可以风情万种,惹人怜爱。

女人在表达爱情的时候,大多不如男人来得直白、勇敢,但醉后不然。醉酒的时候,女人星眸半闭,真情流露,娇言软语,不由得他不听。即使不被接受,也总不会引来恶感。如果他还是个不错的男人,除了生出些怜悯,也不能少了一丝内疚。如若遭到婉拒,第二天,女人大可含羞一笑,声明自己醉后胡言,而那些真心的痴心的话,自然不被记录在案,不知道因此少了多少尴尬。

整个晚上,那慢抿一小杯酒的女人,都沉浸在阵阵陈香里,那暗红的吧台射灯,照着她咖啡色的细致发丝,无不散发出回忆的光亮。她手里的那支螺丝形的酒杯,细细的,长长的,在深蓝色指甲的纤指之间燃烧,有一点深邃,有一点妩媚,一点诱惑,一点午夜的梦似的,像鬼魅一样迷人。

每一次,我都能看到一个穿"万宝路"茄克衫戴"欧米茄"手表的男人,燃着雪茄坐到她的身边,女人总是缓缓挪一挪身子,男人划火柴的光照亮了他们那块黯淡角落,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上--那忧郁缅怀的深深痕迹。他好像使她感到不甚舒服。于是,每一次,她还没将杯底的酒抿完,就起身离开了,她的脚步很轻,像只猫一样。然后,男人的目光便停留在螺丝杯上,杯的边缘还有不经意的一抹口红,而我的目光却随着她的气息,一同消失在隐形的城市夜幕里……

再后来有一次,我坐上那和她并排着的高高的吧台,那女人转过一张脸来,我才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那一抹再也除不去了的岁月无情的印痕。她缓缓地开口:“每一个女人的命运,都是悲剧——因为,对于女人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短暂……我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还不理解什么是老,以为那是一种至深的浪漫,以为我会永远年轻下去,等到发现老这个可怕的魔鬼,却一切都已晚……”

她说完,喝干了杯底的一滴酒,就起身,她的脚步很轻,依然像只猫,我看到她喝过的杯缘,只留一抹玫瑰灰。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的真正伤痛,包括那个戴欧米茄手表干净深邃的男人。从此就再没有看她来过“拉斯维加斯”,她消失在了龙舌兰清冽苦涩的阵阵迷醉里。

女人喝酒,是让酒“陪”在自己身边,在酒吧一角斜打过来的灯影里,就杯底的一湾暗红喝一晚上,醉了屋顶下所有的人,清醒了自己。

女人喝酒,是从吧台后面琳琅的酒中寻找自己的那一种,然后轻易再不端别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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