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酒是一种日本清酒。清酒就是米酒。无色。纯糯米制作。那日,在桃江路上新开的日本料理,上的就是这种酒。
我不知道她的底细,似轻似淡可相狎。于是,恹恹地端起杯子,不经意间喝了它。谁知那日回家,我头沉沉的,才八九点钟,却倒头就睡。醒来已是太阳高照。那几年,我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觉的,也从来没有这样一觉黑甜的好睡。在早晨的阳光的细尘里面,有一种梦一样的无色。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喜欢梅酒。名字好听,气质中有梅的冷,梅的烈。颜色好看,淡到几无色,纯正。
店有两层,其中两楼全部被分割成一小间小一间的,8-9平米,较宜私人约会。拉门是紧闭的,人声听不见的。头也是不能乱探的,没有铃声连服务员也是不能进来的。空气里飘来若即若离的日本音乐,悠悠的,仿佛很远很远传过来的一种叮咚,让人心里起了古意。据说日本酒吧风靡,四欧洲饭店,也设日本酒吧,也是清酒,也是清简风格。
也许,繁华如梦,更需要一种清寂的调子,做背景。
酒端上来时,杯口还浮着一枚青梅,梅子很青,被酒精泡得圆圆的,鼓鼓的。清雅的氛围中突然冒出一种肥肥胖胖的意味,有点卡通。着装玄色服务员小姐说,“梅酒是冷喝的,喝冷的”。好吧,冷冷地喝,果然。那种凛冽的口感,有一种冷冷的舒服。我不懂酒。但觉味道纯正,不浓,也不寡味,微微酸,微微甜。一种清甜的清香,很适合女人。服务员小姐说,女人很喜欢这种酒。
我喜欢的是那种洗尽铅华的调子。铅华洗尽,却更肺腑。这在夏日里,恰恰好。刚刚好。我要了冰块,看着白色冰块在透明玻璃杯中互相碰撞,发出兹兹的撕裂,顿觉心清气爽。小姐说,梅酒加上马爹利,味道更好。呵,浓烈中加上绵绵细长,回味是一定的。境界是另一种的。不过没有试。就像许多美好的东西,我们没有试过。下酒的菜,小小的冷碟。比宁波人的小菜碟还小。四碟,煮虾,小块的清南瓜、豌豆、酸酸的日本泡菜。除了熏鱼以外,都是白煮,看不见油水,却经得起品。酒淡菜淡,酒杯却精致。透明晶莹,细细长长的,恰恰够浅浅一握之间,就像日本的清瘦女子。仿佛风吹弹得破,楚楚之间却有某种风骨。忽然就想起古诗十九首。其中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很对梅酒情调。
总觉得,日本,就是古诗的味道。梅酒,就是古诗。就像日本的浮士绘,日本的樱花,日本的纸窗、纸灯,日本的和服,总一种古意。禅意。这是一种简单之中的悠远。风味全在这里。梅酒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的,这需要细细的功夫。一口一滋味,一口一回味。较后就是满口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