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崔莺莺

唐代的国都长安是我国历史上十二个朝代的国都,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人口多达百万。这个带有异域情调的都市不仅是唐朝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也是当时世界上的贸易和文化中心。

在长安城内设有鸿胪寺、典客署、礼宾院与专门接待、管理外国贵宾和侨民的机构。当时长安和西域往来频繁,西来的民族(包括今新疆境内的突厥、吐谷浑及龟兹、于阗、焉耆、疏勒等西域三十六国)居留长安的很多,当时有数以万计的外国官员、宾客、僧侣、传教士、留学生、旅游者。

到开元年间(公元七一三│七四一年),多达七十多个国家、地区和唐王朝(DYNASTY)互相交往。长安城以朱雀门大街为中轴线,南北有十一条街,东西有四条街。

东市、西市为着名商贸区,号称“金市”,有许多胡商(我国古代称外国人为胡人番人夷人)开设的珠宝店、百货店、饭食店、作坊、书肆、酒店……波斯胡商经营的以珠宝店和酒店多,波斯胡商的酒店里有胡姬(换成时髦的说法应该叫做“洋妞”)当垆卖酒和各种服务。这种酒店除西市较多外,春明门至曲江池一带也不少。

从李白的诗看:“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酒家女只是以纤纤玉手笑迎顾客的,尚未发展至今日有些KTV雇用妖艳女郎上街拉客的。

胡姬不仅陪酒,而且轻歌曼舞以娱宾客,很有点卡拉OK的味道了。所以,当时五陵年少银鞍白马,笑入胡姬酒家饮宴游乐的习以为常。从现存史料来看,胡姬陪酒也止于轻歌曼舞而已。再也没有其它服务项目了。

一千多年以后,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霞飞路(现淮海中路)“黑猫舞厅”便有陪酒的吉卜赛女郎应召“坐台子”。北四川路的“汤白林”咖啡馆也有,即所谓“咸水妹”。在北京、广州等大城市也有迎客的“女招待”。虽然有的不是陪酒女郎,但其商业味是十足的。

不过,胡姬不见于正史记载。记述胡姬活动的屡见于《全唐诗》。初唐时人王绩在《过酒家五首》中描写了唐代城市中的“酒家胡”:“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此日晨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竹叶连糟翠,葡萄带红。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对酒但知饮,逢人莫强牵。倚炉便得睡,横瓮足堪眠。有客须教饮,无钱可别沽。来时长道贳,惭愧酒家胡。”

这里饮的是葡萄酒,这种葡萄酒大抵来自高昌(吐鲁蕃),是西域名酒,此外,还有大食(波斯)的龙膏酒。据唐苏鹗《酉阳杂俎》记载,龙膏酒是一种“黑如纯漆,饮之令人神爽”的饮料。还有三勒浆,这是东南亚地区以椰汁制造的“阿刺吉”或“阿勒奇”的译音。

上述王绩的诗里写的是诗人去胡姬酒店饮酒,钱带少了怕不好意思进门,很显然有为陪酒的胡姬准备“小费”的意思。为了欣赏胡姬的异域风韵而去酒家胡饮酒,在唐代的城市中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张祜的《白鼻騧》写得也很直白:“为底胡姬酒,常来白鼻騧。摘莲抛水上,郎意在浮花。”浪漫诗人李白与胡姬谈笑了,所以他的诗作中描写胡姬的很多,如《前有一樽酒行》:“……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又如《少年行》:“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胡姬来到中原,克服了旅途的艰辛和水土不服,她们在酒店强颜欢笑的同时,也在思念家乡和亲人,正如李贺《龙夜吟》所描述的那样:“鬈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玉堂美人边塞情,碧窗皓月愁中听,寒砧能捣百尺练,粉泪凝珠滴红线……”不过,胡姬的服务态度和收入都是不错的,这是数百年来酒店里能保持胡姬侍酒的主要原因。

那么《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与胡姬有什么瓜葛呢?原来崔莺莺是唐代蒲州“酒家胡”中的靓女。

早提出这一说法是半世纪前的大学者陈寅恪。陈先生在《读莺莺传》中推测(仅是推测!)唐元稹的传奇小说《会真记》(一名《莺莺传》)中的崔莺莺原型是中亚粟特种族移民的“酒家胡”女子,并首先提出了崔的原名为曹九九。不过,陈寅恪后来对此无暇深究下去。

前不久,《文物》月刊主编葛承雍通过对故事发生地山西永济唐代蒲州普救寺的考察以及历史文献、考古出土的碑刻的潜心研究,提出新论证,论定崔莺莺原型是中亚“胡姬”。

葛承雍认为,崔居住的蒲州是唐代河中府的所在地,恰好位于唐代长安、洛阳两京交通之间,是来往两京的路线,也是沿丝绸之路进入后中亚粟特移民的居住区。元稹写胡人生活细腻深入,尽管他把崔莺莺打扮成大家闺秀、相府千金,但还是难逃高人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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