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晾不干的葡萄

高中毕业时,我去了一所远离家乡的地方求学。开学前,因要探访当地的一家亲戚,便走得要早些,那时家里的葡萄还青着呢,但我还是忍不住摘一粒放入了口中,涩涩的酸,一如当时的心情,对远方的渴望,又不知远方是否如自己的期望的模样,又有不舍离开家人的酸涩。奶奶知道我喜好吃葡萄,临走时,拉着我说:“毛永,等葡萄熟了,奶奶给你留着,啊!”我使劲的点了头,说:“别忘了给我留着喽。”在奶奶的忘不了声中,我踏上了去远方的长途汽车。

熟料那句不经意的话,着实让奶奶忙了一段时间。

到了学校后,随着时间的积淀,对一切由陌生逐渐熟悉,偶尔还可以到亲戚家改善一下生活,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水果,对家乡的葡萄也渐渐的淡忘了,但思家的心情却未曾有丝毫的减退。这种思念,在不算很久便得了慰藉。那是在学校举行运动会期间,因为没什么可以参加的项目,整日的无聊着,便去了趟亲戚家。恰巧亲戚说要开车回趟老家,我便请了假一同回了。

那时已是初冬,树上还残留着几片发黄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只有麦田的绿意铺向远方。

临近家门时,看到了门前的柿子树上挂着柿子,似喜庆的红红的灯笼,下面站着不知站了多久了家人,下了车,便朝家人飞去。回到家,奶奶只给我说了一句话,就不见了。爷爷说:“一准是给她的宝贝孙子去拿葡萄干了。”说着大家都笑了,只有我摸着头脑,看着大家笑。母亲在一旁说:“自你离家上学去后,你奶奶可也没有闲着啊,天天盼着咱家葡萄熟,一天都能去看好几趟。等葡萄熟了,你奶奶便天天盼着你回来,吃葡萄呢。”接着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那时,奶奶给我留的葡萄,过不了多久便都会烂掉,然而她会毫不惋惜地把烂的扔掉,再去摘,并且每次都是把的留下来。家人告诉奶奶:“你家宝贝孙子过年的时候,才能放假回家呢。”奶奶说:“在县城上学时,一个月就能回来一次了呢。”家人说:“现在的学校不是远吗?”但奶奶不信,依然会把烂的葡萄扔掉,再去采摘新鲜的留着,爷爷看着烂掉的葡萄,劝奶奶:“不要再留葡萄了,白白的烂掉多可惜啊。”奶奶说:“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留着葡萄给我孙子吃。”家人见奶奶这样说,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奶奶了。

但让奶奶烦心的事,每次留的葡萄过不了多久就会烂掉,为了能够把葡萄保存文章来源于赫柏湾官网时间长,便到处打听方法,听说把葡萄冷藏就起来就不会烂掉了,于是便让父亲把葡萄放进我家的地窖里,但过不了多久还会烂掉,但奶奶仍不灰心。后来,有人给奶奶开玩笑说:“您老也别费心的到处想法子了,干脆把葡萄晾晒成葡萄干不就行了吗?”一句话似乎提醒了梦中人,奶奶高兴地说:“我咋早没想到呢,这是个法子,对了,我要赶紧去葡萄园了,要不然就会被他们卖完了。”说着,奶奶便颤巍巍的紧走起来。那人还说:“要放在阴凉透风的地方啊。”奶奶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奶奶便在别人的笑声中走远了。

当时爷爷正在葡萄园采摘一批葡萄呢,听奶奶一说,要晒葡萄干,竟气笑了,说:“老太婆你是不是疯了,咱着葡萄咋能晒成部葡萄干呢,人家新疆的葡萄和咱们的不一样。”奶奶振振有词地说:“都是葡萄,人家的行,咱家的葡萄为啥就不行了,我才不信呢,给我拿葡萄。”说着便往篮子里装,爷爷早已知道拦不住,所以也没去拦,任由奶奶往篮子装满葡萄,然后挎着篮子走了。爷爷说:“我帮你一把?”奶奶说:“不用了,你忙吧,我走了。”爷爷对着奶奶的背影说:“真是疼孙子疼疯了!”

奶奶把葡萄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每天都回去看,似乎葡萄烂的慢一些,这依然让奶奶很焦急,面对葡萄说:“这葡萄咋还不变成葡萄干呢,还会烂,真让人急啊,毛永咋还不回来呢?”说着便会走到家门口,朝村口望去。

听着家人的诉说,我依稀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柿树下张望,风吹乱了头发,又急忙拢起,生怕他的孙子从眼前掠过,她不曾看到。

这时奶奶从另一院颤巍巍地走来,挎着篮子,嘴里不停的在说:“可惜了,太可惜了。”我赶紧跑了过去,接过篮子。奶奶说:“还是没能给你留住,都烂了,你说,咱这葡萄咋就晒不成葡萄干呢?”然后朝爷爷说:“都怪你,老头子,我病的这几天你没有给我照顾好。”爷爷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都怪我,害的你的大孙子,没能吃上你晒的葡萄干,明年你接着晒。”奶奶说:“那是。”全家人都笑了,都笑出了泪花。

而今,奶奶已过世多年了。在坟前,父亲要栽几株葡萄,我没让,因为我不愿奶奶为了我,再颤巍巍的到处走着,去打听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把葡萄晒成葡萄干了,只愿她老人家能够静静的安息,因为当年的那一捧“葡萄干”,足够我享用一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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